专家圆桌
周 密 中国商务部研究院研究员
程 实 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
宋 微 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在2024这样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年头，世界经济将面临诸多变数。如何应对数字经济(特别是人工智能的发展)对全球发展的挑战?如何应对气候变化，实现碳中和目标的挑战?……不过，全球南方合作正在不断加强，以互利共赢为发展思路的大金砖合作拥有光明的前景。2024年，世界经济将面临哪些风险和挑战，来听听专家们的分析、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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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经济在2024年将面临哪些风险和挑战?
周密：世界经济主要面临以下三类风险。第一类风险是外部因素的变动对经济造成的冲击。比如地缘政治冲突进一步的加剧;科学技术如人工智能的快速演变;气候灾难如飓风、地震、干旱等对经济活动造成的冲击。这些外部因素在2024年可能会进一步加剧，使世界经济陷入不稳定状态，引起包括贸易保护主义措施频发等阻碍世界经济正常运行的风险。第二类风险是经济结构自身面临的风险，主要是来自于全球供应链重新调整的风险。供应链调整过程中，有些国家可以继续获得发展的目标，而有些国家在调整中没能获得足够资源而只能被迫经济降级，从而使世界经济出现分化，这种分化会改变之前各个经济体的互动模式，也可能造成包括数字鸿沟在内的发展能力的差距，对经济长期发展预期产生影响。第三类风险挑战是规则之争。2024年世界经济发展治理规则可能会出现进一步分化。这种分化会使各国对支撑经济发展规则的信心出现变化。这些变化会使得多边或双边在内的一些经贸协定出现被边缘化的状态，从而影响全球经贸活动的发展。
程实：世界经济在2024年将面临5大风险和挑战。一是世界经济增长放缓。基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联合国预测，2024年世界经济增长将放缓至2.9%或2.4%。这主要是由于发达经济体的增长放缓，以及许多发展中国家面临金融条件收紧和外部需求疲软的问题。二是全球主要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长期债务问题凸显。新冠疫情冲击，地缘动荡以及主要央行加息的累积效应导致债务压力高企。长期信贷条件紧缩和借贷成本增高可能对投资扩张造成严重阻碍。三是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地缘政治冲突和紧张局势可能对世界经济产生负面影响。例如，乌克兰长期战乱和西亚区域冲突可能导致南亚石油净进口国面临油价突然飙升的风险。此外，2024年将进入全球政治大选年，美国、俄罗斯、欧洲多国都将迎来重要选举，政治博弈加剧经济不稳定。四是财政和外部失衡。许多发展中国家面临财政空间缩小和外部需求疲软的问题，这可能对其短期增长前景产生负面影响。特别是对于低收入的脆弱经济体而言，财政空间有限无法有效应对国际收支平衡压力和债务可持续性风险不断增大。五是气候变化和可持续发展。世界经济面临着应对气候变化和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挑战。这需要更多的投资和政策支持，以推动可持续发展和气候行动。
宋微：世界经济依然处在一个较为动荡的时期。未来一段时间内，发达经济体将继续成为世界经济增速下行的主要原因。对发达经济体而言，经济增长缺乏稳定性。美元的升值导致其出口竞争力降低，油价的持续走低也会导致相关生产商的投资积极性被削弱。欧元区面临诸多会影响经济发展的风险，经济、政治以及暴恐袭击都会给欧元区的经济发展带来十分不利的影响。日本经济增长出现下行的趋势，甚至面临衰退的状况。日本目前的应对措施很难从根本上解决经济问题，反而让日本的经济发展陷入恶性循环。经济增长动力不足。世界经济形势不容乐观，虽然世界经济增长出现了部分国家或地区回暖的趋势，但是经济增长的动力依旧不足，导致世界经济复苏并不明显。世界经济景气度持续低迷、市场需求疲弱、制造业活动萎缩。同时，美欧银行业流动性危机加剧金融市场脆弱性，世界经济增长动能不足。这些都会拖慢世界经济增长的速度，经济增长动力还需要进一步夯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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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数字化转型包括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前沿技术深入应用将如何影响世界经济增长方式?并如何改变世界经济发展格局?
周密：技术发展从本质上是有利于经济效率提升的，先进技术的出现对于经济活动本身是有释放生产力的作用的，但是各国对于先进技术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有些国家积极投入资金，引导促进技术在经贸活动中的应用，可能使技术对经贸活动产生有效的促进作用。有些国家因为缺乏认知和能力，不仅没法用好新技术反而在国际经贸竞争中受到技术进步的负面影响，数字鸿沟对全球经贸影响的作用还是比较明显的。因此，各国会因技术进步而拉大发展的差距，影响了全球的经贸活动。不过，技术进步也并不完全会带来负面影响，有些国家反而会因此体现出自身相对的贸易优势，比如技术在垂直领域的应用，促进了产业内分工和协同，减少了国际贸易中的竞争和冲突，有利于实现更多的产业内配合。这些都是对国际贸易和投资有利的。此外，共建“一带一路”和南南合作的方式对于全球南方的技术合作与分享是有帮助的。同时，技术进步会带来新的市场需求，从而导致贸易规则出现分化，欧美国家基于保护其技术进步而采取贸易保护主义，而全球南方则希望通过合作去探索适合自身发展需求的全球贸易规则。
程实：首先，影响世界经济增长方式有三个因素。一是提升生产效率。人工智能、大数据和云计算等技术的应用可以优化生产流程，提高生产效率，降低成本，从而推动经济增长。二是创新驱动。数字化转型将促进产业创新，推动新兴产业的发展，为经济增长注入新动力。三是拓展产品和服务范围。数字化转型将带来更多创新的产品和服务，满足消费者多样化的需求，推动消费升级，促进经济增长。其次，关于改变未来世界经济发展格局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技术差距的影响。数字化转型可能加剧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技术差距。一旦新兴市场或发展中国家技术迭代滞后，这会进一步强化发达国家在世界经济中的主导地位。二是产业结构的调整。数字化转型将推动产业结构的调整和转型，新兴产业的崛起将改变传统产业的地位，从而改变世界经济的发展格局。三是全球合作的重要性。数字化转型需要各国政府和企业加强合作，共同应对挑战和问题，推动世界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国际合作将成为推动数字化转型和促进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
宋微：新兴产业发展动能强劲。新兴产业是经济发展新的增长点，具有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资源集约等特点，也是促使国民经济和企业发展走上创新驱动、内生增长轨道的根本途径。世界各国都在加大对新技术的投入以获得先发优势，表现在向相关领域倾斜资源配置和对核心技术的竞争态势加剧，虽然仍处在发展初期，新兴产业已经展现出巨大的经济效益。新技术会是未来经济增长的关键，全球绿色和数字化转型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西方工业国在钢铁、建材、汽车、工程机械等传统产业中是占据优势地位，但在新技术转型的过程中会反过来受制于国内政治经济环境，与发展中国家一样面对着技术转型的阻力，需要继续加大国家资源的分配比例，持续投入到技术研发创新当中，关键在于如何处理资源的配置和相关产业的平稳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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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对气候变化的紧迫性和发展绿色能源已经成为全球的共识，2024年各国将在能源转型(新能源开发利用)、节能环保(可持续发展)上找到哪些促进经济发展的亮点?
周密：各国对于能源转型总体上是有共识的，就是推动新能源的应用。不过，可能也会有不同的态度。例如，美国以特朗普为代表的群体仍认为传统能源更重要，还有一些国家缺少必要的能力去发展新能源，在国际贸易中因所处的价值链的位置而缺少话语权，因此，2024年全球能源合作还是存在着一些不确定性。从亮点这个角度来看，首先，能源技术发展进一步加速会带来新的发展机会。一方面是新能源的使用、生产、运输、储存和使用方式等将出现新的变化，各国将加大新能源的基础设施投资或能提供更多的发展机会;另一方面，传统的生活方式向新能源转型，如绿色建筑改造、交通工具绿色化，城市各种绿色发展也将带来更多的投资机会。其次，新能源技术会逐渐形成产业系统，包括技术研发、生产设备，能源使用等。如新能源汽车产业迅速扩张并且从发达经济体向其他经济体延伸，逐渐成为经济发展的热点产业。还有分布式新能源如光伏发电，对传统电力传输方式包括充电和放电的双向能源交换都会产生更多的影响。最后，基于各国发展新能源产品的需求，一些新能源消费类产品、设备在全球的贸易比重可能会进一步提升。除了贸易，基于新能源网络的跨国投资也会相应增加，进一步带动相关产业的就业，增加税收，从而促进经济的发展。新能源领域可能成为2024年世界经济发展重要的支撑力量。
程实：随着全球共识的强化，国际贸易政策中可能会更多地融入绿色标准和环保要求，推动全球贸易向更加可持续的方向发展，促进绿色技术和产品的国际交流与合作。各国政府也会推出更多创新政策，如碳定价、排放交易制度等，以调节市场并促进绿色经济的发展。首先，绿色能源产业的扩张，随着全球对可再生能源的需求增加，相关产业如太阳能、风能和生物能等领域有机会迎来快速扩张，有助于创造新的就业机会并推动相关技术(包括节能减排技术以及能源存储技术，如智能电网和储能系统)的研发和应用。其次，电动汽车和其他形式的绿色交通将继续发展以减少交通领域的碳排放，带动相关产业环节升级，包括电动车制造、电池生产、充电基建等。此外，供应链的绿色转型将为经济增长带来新机遇，包括提高资源使用效率，优化物流和运输，推动对可持续产品和服务的需求，开发新的市场机会如可回收材料的使用、节能产品的生产和绿色服务的提供等。最后，绿色金融可能会成为新的投资增长点，如绿色债券、环境友好型投资基金等能够为绿色项目提供资金的新型金融工具，为投资者带来回报。
宋微：新能源作为一种环保、可再生的能源形式,具有推动经济增长和促进经济转型的重要潜力。例如，中国正在积极推动能源转型，是全球能源转型的主要参与者之一，并且发挥了独特作用。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可再生能源市场和设备制造国，提供了全球与可再生能源40%的相关就业岗位。中国的能源转型将进一步提升经济表现，构建更加稳中向好的增长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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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金砖国家实现大扩容，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金砖合作将为世界经济发展带来哪些变化?
周密：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金砖组织将带来两方面影响。一是将带来更多的可能性。金砖国家作为南南合作，全球南方重要的代表力量增加更多成员国会使金砖国家内部合作空间进一步地扩大，包括合作的领域，产业发展的能力，贸易投资网络的发展能力等。随着金砖扩容，企业也将探索更加有效、可持续发展的模式，这些对金砖国家整体发展以及对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外溢性影响，都是非常积极有效的。二是金砖国家的扩容会带来更多的在规则方面的探索空间。以前大家合作的领域比较集中，现在可能会探索增加一些符合金砖国家发展利益的规则体系。这些规则体系会在金砖峰会及其他一些相应的机制上去做一定的探索，这样的探索有利于全球形成稳定的预期，同时在经贸规则上，发展中国家可以达成更多的共识，这种共识对于多边规则体系的改进也会形成更加有效的立场协同。在金砖国家扩容的影响下会产生更强的辐射效应，使得金砖国家在经济上的合作动力会更强大，更为持久。由此带来两方面的影响，一方面是外溢性的影响。金砖国家合作对世界经济增长形成更有效的支撑。另一方面也产生更强的引力，会吸引更多的国家希望能够加入到这个机制中来，使得这一国家之间的合作得到机制上的保障，如新开发银行、金融合作等。这两种影响是相互促进的。
程实：首先，金砖国家的扩容有助于增加其内部的经济多样性。这不仅在于不同国家的市场规模和发展阶段，还包括各国的产业结构和比较优势。这样的多元化有助于提高成员国间的经济互补性，促进贸易和投资的增长。区域一体化的加深也有助于构建更加紧密的经济合作网络，促进区域内的稳定和繁荣。其次，金砖国家合作机制也是全球经济秩序的一个潜在转折点。随着更多新兴经济体的加入，金砖国家的经济规模和国际影响力的增强将加速全球经济重心向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转移。这种转移不仅体现在经济规模的增长，还体现在对全球经济政策和治理结构的影响力增强。金砖国家在国际论坛和谈判中的影响力增强，可以促使全球经济政策和标准更加反映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和诉求。最后，金砖国家推动本币贸易战略，可能会对现有的美元主导的全球金融体系构成挑战。这种做法有助于降低成员国对外部货币波动的敏感性，增强区域经济的自主性和稳定性，也可以促进全球货币体系向更加多元化和平衡的方向发展。
宋微：随着新年的到来，沙特、埃及、阿联酋、伊朗、埃塞俄比亚五国正式成为金砖国家新成员。这种扩容升级无论是对五个新成员来说，还是对金砖机制本身来说，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首先，对这五个国家来说，加入金砖机制能够给他们提供和其他发展中国家实现合作的机会，从而提升他们在全球治理的话语权和影响力。比如沙特将自身定义为“沟通东西方的桥梁和枢纽”，成功地融入到了金砖大家庭之后，能够使沙特真正发挥其区域影响力。此外，去年金砖机制不断地实现了扩容和升级，金砖也在内部提出和探讨，能够实现金砖国家之间的本币互换，从而进一步推动金砖国家的投资贸易相互融合，也为所有的发展中国家，特别是这五个新加入的国家提供了一个经济发展的机遇。
随着埃及以及非洲人口第二大国埃塞俄比亚的加入，使得金砖机制囊括到了北非地区、东非地区以及原来的南部非洲地区，从而使非洲大陆能够成为全球南方的一个重要引擎，从根本上提升了金砖机制的地缘政治和全球经济影响力。
据金砖轮值主席国俄罗斯透露，约30个国家希望加入金砖。巴基斯坦已申请于2024年加入金砖机制，委内瑞拉也希望俄罗斯担任主席国期间能在“入砖”问题上取得进展。金砖国家经济总量的潜力已经大于七国集团(G7)。扩大后的金砖国家占世界石油产量的42%和世界天然气储量的55%。鉴于金砖国家正在努力摆脱国际支付中对美元的依赖，金砖扩员“将影响金砖国家乃至全球的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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